26萬人圍觀的“N號房”是什么?
韓國媒體公布的“趙博士”圖像。
韓國媒體3月24日稱,韓國警方已決定,將“N號房”案件的犯罪嫌疑人、一個網名叫“博士”的年輕人送交檢方時,會將其公開示眾。這是韓國第一個因性犯罪被公開示眾的犯罪嫌疑人。
“N號房”是什么?
“看了幾個視頻之后,我感到真實世界消失了。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像地獄一樣的夢。”這是20歲的女大學生小A(化名)第一次點開“N號房”的感覺。當時她正與韓國《國民日報》記者一起尋找采訪素材。
最初,是兩名女大學生和《國民日報》記者一起“臥底”,揭露了N號房事件。2019年6月,她們發(fā)現一個通往社交平臺Telegram加密聊天室的鏈接,這些聊天室被稱為“N號房”,里面是可付費觀看的性剝削視頻和受害者信息。小A看到過一個女孩被幾名成年男子強奸的“實時共享”視頻。N號房創(chuàng)始人“godgod”曾在聊天時透露,他們如何在社交網絡尋找上傳過大尺度影像的女性,并想辦法脅迫她們拍攝性虐視頻。
去年9月,一個名叫“博士”的房主接管了3間“N號房”,入場費不等,其中一個必須支付150萬韓元才能進入。每筆交易都只用比特幣等加密貨幣完成。“博士”還會泄露受害者的身份、出生日期和家庭住址,有時甚至包括電話號碼。有的視頻觀看者會到這些女性的住址附近拍照“到此一游”。
在潛伏過程中,小A發(fā)現涉及性剝削的房間有很多,包括“女教師房”“女兵房”“女警房”“女護士房”“女高中生房”“女童房”。一個房間觀看人數最多時達2.5萬人。
韓國媒體報道了一位女教師的經歷。這位女教師接到一個陌生電話,被告知她的“裸照”在“房間”里流傳。她感到疑惑,進入后發(fā)現自己的臉被拼接在了一個女性裸體上。合成照底部寫著她的名字、年齡、工作和住址。
她去警察局報案,但警方以“Telegram保密性太高,難以抓捕”為由,勸她回家。她明白,如果不是自己“釣魚”將嫌犯抓住,去別的警察局也無濟于事。她將幾張高中時期的照片分別發(fā)送給通訊錄里的幾個男性朋友,4天后,她發(fā)現其中一位將照片拿去合成了新的“裸照”。她拿著證據報案,警察以“散布誹謗和色情內容罪”逮捕了那名男性。
但更多的受害者保持了沉默。小A聯系了一些受害者,有的電話始終接不通,還有人猶豫地說:“就算真要去警察局我也可能說不出口……別抓不著犯人反而把事情鬧大了……”對此她感到無能為力,卻也擔心“這些地獄中的孩子們現在哪里”。
去年11月,媒體對“N號房”進行報道后,“博士”悄悄隱藏了他經營的一些房間。但他依然自信地表示,自己不會被警方抓捕。
警方的調查也面臨困難。Telegram服務器在境外,且私密性較高。這些實時播放的視頻稍縱即逝,房間管理員也會不時刪除聊天記錄,只靠幾筆比特幣轉賬記錄難以確定犯罪行為。“就算他們被捕,如果是初犯,只會給個緩刑,頂多就罰個款,真是讓人無語。”一名警察向《韓民族日報》抱怨,韓國現行法律對此處罰力度太小,抑制犯罪的作用很弱。
3月2日,韓國警方發(fā)言人稱,已逮捕了67名犯罪嫌疑人,其中包括17名房間運營者及50名擁有并傳播兒童性虐待視頻的人。警方估計,房間成員涉及26萬名用戶。
據《韓民族日報》報道,一名被捕的25歲大學男生剛加入房間時也被里面的內容震驚,他報過警,但發(fā)現“警方甚至沒有調查”,后來他也成為一個“房主”。對“N號房”做過報道后,《韓民族日報》一位女記者發(fā)現,自己和家人的信息被很快被散布到數十個房間,她每日上班都提心吊膽。“他們連對每天都要和警察打交道的記者都敢如此,對那些沒什么相關經歷的女性該是多惡毒的打擊。”
這些人的輕蔑態(tài)度引燃了韓國民眾的憤怒。去年11月起,韓國民眾在青瓦臺問政平臺上發(fā)布請愿書,要求對犯罪嫌疑人進行嚴厲懲罰。網民還自發(fā)在社交平臺推廣該事件有關話題。
3月20日,網民在青瓦臺問政平臺提交請愿書,要求公布N號房所有相關人員個人信息,請愿書這樣寫道:“如果該國不能保護兒童免受性侵害,請讓我們知道所有N號房訂閱者的身份,至少可以避開他們。”
截至發(fā)稿時,請愿書已有超過480萬人次“同意”。多名韓國藝人也在社交網絡上聲援。“針對包括N號房事件在內的網絡性犯罪頒布懲罰性法律”的請愿也在進行中。
這一聲勢浩大的請愿也引來一些人的緊張。在韓國搜索引擎網站NAVER上,有人緊張地詢問:“我太委屈了,都睡不著覺了。我又沒有犯罪,只是付費觀看成人視頻而已,這有錯嗎?如果要處罰N號房的參與者,是不是應該先處罰那些上傳淫穢視頻的女人?如果她們不上傳這些影像,也就不會讓26萬人成為受害者。我們付了錢,結果房間沒了,她們才是詐騙犯。”
3月23日晚,韓國電視臺SBS《8點新聞》公開了“博士”的長相和身份信息,這名25歲男子名為“趙主彬(音譯)”,曾在大學學習信息通信專業(yè),畢業(yè)后還曾多次去福利院做義工。他于今年3月被捕,涉嫌誘導恐嚇了包括16名未成年人在內的74名受害者。最年輕的受害者只有11歲。
據韓聯社3月24日報道,韓國檢方已對N號房前運營者“watchman”進行起訴。這名38歲的男性于去年10月被起訴經營一個色情網站,散發(fā)在公共廁所內秘密拍攝的女性錄像等資料。此后調查發(fā)現,此人正是在N號房散布9000份非法色情視頻的“watchman”。目前,韓國警方正在追捕N號房創(chuàng)始人“godgod”。
針對N號房事件,3月23日,韓國總統(tǒng)文在寅表示:“政府將刪除所有涉案視頻,并為受害者提供法律、醫(yī)療等所需支援。警方應認識到此案的嚴重性,對涉案人員進行徹底調查,對加害人嚴懲不貸。如有必要,警察廳組建特別專項調查組,政府也要制定杜絕網絡性犯罪的根本對策。”
但韓國相關專家表示,要從根本上解決N號房問題,必須重新審視聊天室中興起的網絡性犯罪。根據韓國現行法律,在聊天室中觀看或發(fā)言的用戶僅被認為是“使用者”而非施暴者,因此他們無法被懲罰。只有直接生產或散播性剝削視頻的人,才能適用涉及性暴力犯罪等相關特例法或青少年保護法律。而即使是這些可被量刑的直接施暴者,所面臨的最高刑期也可能只有7年到10年。散布性剝削視頻者,根據韓國的《信息和通信網絡法》,僅會被指控為散布色情內容,面臨“入獄少于1年或罰款低于1000萬韓元”的判罰。(中青報·中青網記者 江山)
不讓一個罪惡房間有膽開門
全球新冠肺炎疫情之中,韓國曝出“N號房”事件。這件事在一周內成為這個國家關注的焦點,也引發(fā)了更廣泛的關注。“房”指的是社交網絡中私密的聊天室。在一款主打私人交流的社交軟件聊天室內,女性的受害影像如普通娛樂節(jié)目一樣被傳播賞玩。內容包括侮辱、虐待和性侵,甚至還有侵害全程的直播。年齡最小的一位受害者11歲,還在上小學。
26萬“會員”享用了她們的痛苦。涉案的聊天室,最早的8個創(chuàng)立于2018年。被警方抓捕的運營者之一利用找工作等理由誘騙受害者,用黑客鏈接獲取信息,再一步一步脅迫。聊天室僅對“會員”開放,登記制度森嚴,進入到更高級別的“房間”要向管理者支付費用,留在房間內需要提供刺激性內容。一些會員為此向女性家屬、熟人下手,偷拍、誘騙或暴力侵害。
“進入房間的都是謀殺犯。”一張海報在韓國互聯網廣泛傳播。超過480萬人次在韓國青瓦臺網站請愿,要求公開每一位會員的面容和身份信息。
這么大規(guī)模的對公開私人信息的要求在互聯網歷史上實屬罕見。這項請愿遭遇了不小的爭議,一些“會員”匿名叫冤。反對者認為,單純的付費觀看者不該承受曝光帶來的壓力,他們中的很多人“還有大好人生”。
這實在是可以將人氣笑的說辭。那些被侵害的女性呢,她們的大好人生怎么辦?
背后的思路眼熟得讓我膽寒。韓國小說《1982年生的金智英》里,勇敢的女生合力抓住校園中的猥褻犯,卻被校領導高高拿起輕輕放下,理由是不要毀了對方的人生。在2017年成都市的一份判決書中,妻子被丈夫家暴至耳膜穿孔,女兒手受傷縫了3針,法官沒有準許離婚,因為要給丈夫一個機會。
在一些案例中,受害者的痛苦和恥辱、侵害發(fā)生后漫長的自我懷疑和斗爭,不過是加害者履歷上的一個煩人污點,抹去比較好。這種輕慢與性別無關,與權力結構有關。我遇見過時間精力備受導師壓榨的博士生、礙于倫理被親戚反復索取財物的農村青年,他們的反抗可能被同一句話消解:不要毀了人家的人生。
這種惡,不限于國土和人種。當消息傳來,中國網民咋舌;隔著海洋,身為女性的我無法放松下來。我們與她們對抗著相同的恐懼。
這種恐懼,使技術時代顯露出陰暗一面。2019年5月,一群去黃山寫生的藝術生在酒店浴室發(fā)現了針孔攝像頭;高考剛過,一名高中畢業(yè)生被脅迫成為“福利姬”——網絡軟色情的消費對象;7月,一名程序員宣布上線“原諒寶”,這個缺乏數據庫和運算能力支持的應用軟件吸引用戶上傳普通女性照片和身份信息,而當事人并不知情;11月,一名普通職員在公司聚會中醉酒,被同事侵害,視頻上傳。
這種恐懼籠罩了我們很久。深夜打車時,我會緊張地盯著后視鏡里司機的臉。入住酒店后,我關上燈打開手機閃光燈排查房間內可能存在的偷拍攝像頭。我30歲了,有一次下班晚了手機沒電,父母急得快在千里之外哭出來。這種恐懼如此深重,再獨立,再富裕,受過再多的教育都無法擺脫。“N號房”事件后,成名多年的韓國女明星與普通高中的女學生發(fā)出一樣的感慨:我覺得害怕。
恐懼的源頭是模糊的。女性體力上的劣勢讓我們容易淪為受害者,生理上的特質也讓我們在受到侵害后承受更多代價。最令人感到窒息的,是羞恥感,根植于傳統(tǒng)文化和社會心理,讓受害看起來像一種罪名。實際上,“N號房”管理者之所以能一步步脅迫受害女性,就是掌握了她的私密照片或視頻,叫囂著:你想身敗名裂嗎?
很多男性難以理解這種恐懼,他們好像生活在一個平行世界。當女孩在受訓自保時,同齡的小男孩正在被鼓勵冒險。在經濟文化領域,男性也占據著更多有話語權的位置,不熟悉弱勢一方正面對怎樣的壓力。
結構的不平衡和社會心理的不協調幾番折射,在性別間拉出鴻溝。韓國有約2500萬名男性公民,26萬會員意味著每100名男性里就至少有一位。這讓一些韓國女性在網上表示,對整個異性群體失望。要求公開全部會員身份的請愿,也被一些男性視作對自己性別的攻擊。
當人們的怒火越燃越旺時,尋求“N號房”資源的搜索也在中國和韓國互聯網上悄然熱了起來。像此前的無數起網絡色情案件一樣,處理越來越多的房間管理者不能從根源上解決問題。這是面向人性中最齷齪、最黑暗一面的永恒戰(zhàn)斗,它不是女性與男性的爭斗,不是任何一個群體單打獨斗就能勝利的。
我相信,“男人都是下半身動物”是罪犯編造出來的托辭,是對全體男性的侮辱。我相信,絕大部分男性是無辜的,因為他們什么都沒有做。可遺憾的也是,他們中的大多數人并沒有做什么。一些人觀望著女性的掙扎,感覺不到與自己的關聯。男性需要加入到對女性脅迫性犯罪的斗爭中來。他們要保護自己的母親、姐妹和女兒。更重要的是,他們在幫助塑造一個自己也要生存其中的世界。
眼下,韓國民眾為了獲得世界網友的廣泛支持,不斷自發(fā)地、義務地將案情進展翻譯成英語,發(fā)布在推特上。人類要聯合起來,對我們之中的渣滓宣戰(zhàn),將他們暴露在陽光下。讓他們成為羞恥的一方,讓這恥感在社會文化中扎根下去,增加犯罪的成本,直至沒有任何一個罪惡的房間有膽開門。(王夢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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